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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玉瀚与杜云娘坐在船头,看着盛春河上众多的船只,笑着向她讲道:“我从小在京城长大,第一次到江南,就是来盛泽镇。
先前虽然听过南人驾船,北人骑马,可是还是被这里这样多的大江小河大船小舟惊呆了。”
云娘自小就在水边长大,杜家村也好,盛泽镇也好,皆是水道密集之处,出门坐船正是最寻常的,闻言便奇问:“京城里外就没有河水了?”
“京城外面也有一条护城河,是从远处河水中引过来的,至于城内各家园子里的活水,更都是人工开凿的水渠。
不过这些水或是为了保护城池,或是为了观赏,却不是平日用的水。”
“那平日里用的水从哪里来?”
“平常人家都用井水,富贵人家便用城外玉泉山的水。
每日一大早,城门一开,皇家的水车第一个进城,后面卖水的车便穿街走巷,送到各家。”
云娘便认真去想,可还是想不通,“水不是到处都有的吗,竟然要用马车拉了水送进城,而且还要用钱买?”
“以后带你回京,亲眼见了就知道了。”
汤玉瀚又笑着说:“不其实论江南还是京城,倒底也都在国之中央,人情习惯大体还是一样的,听说边陲之地更有很多奇异的风俗呢。”
云娘便好奇,“还能有什么样的奇异风俗?”
玉瀚便笑着与她讲,“听说南疆有女儿国,那里一家之主是母亲,生了女儿都不嫁,留在家里延继后代,倒是生了男子可以到别人家里过活……”
“什么?竟有这样的风俗?”
云娘没读过书,年少时在家中养蚕缫丝,及长大出嫁后则日日织锦,哪里听过这许多趣事?且她最是好奇的,是以听得十分津津有味。
而汤玉瀚却是从小看了无数杂书的,因着家事,早抛了下去,又有多少年不曾与人说过这些无用的闲话,但是现在却搜刮腹中故事,只为听她仰着头睁大眼睛看着自己问一声,“真的吗?”
又眨着眼睛笑道:“好稀奇呀!”
其实真的假的,稀奇不稀奇又有什么要紧,最要紧的是云娘开心,然后汤玉瀚便也觉得自己的心胸是如此欢畅。
几年了,他失去了欢喜的感觉已经有几年了。
家族的变故,祖父的期望,还有一直缠着他的怨恨、打击,使得他一直有如背负千钧重担而行,但只要没有被那千钧重担压倒便还会一直向前;又如一直张开的弓,只要弓弦没有绷断便会开着。
现在他有了云娘,便似将那重担放下,将那那弓松开,心神焕然一新。
是的,他不应该,不应该如此随意地娶了亲,他的亲事应该是认真计算家势背景,权衡利弊得失,商定彼此责任之后,才能选定的,将来要为汤家的复兴助一份力。
就像祖父在信中骂他的一样,他是昏了头了。
汤玉瀚也承认自己是昏了头,可是他更知道自己却没有迷了心。
心意如此,不能违逆,否则他恐怕就会与行尸走肉无异了。
云娘一点也不懂官场上的事儿,更不用说汤家面临的境况,自然也不能帮上一点的忙。
但是这又有什么呢?自己已经背负了千钧,便不怕再将云娘也背在身上,而她的这种负担,却是甜蜜的,是一个男人既不会觉得苦也不会觉得累的担子,满心情愿担起的。
所以他给祖父回信时写了,“汤家的责任,我并不会忘记,也不会放弃,只是这与娶妻无关。
如果若是汤家需要靠娶进门一个女人,与某家联姻来复兴门第,那么我也宁愿自己不是汤家的人了。”
虽然会很艰难,可是汤玉瀚会用自己的双手为汤家重新撑起一片天空,完成祖父的心愿。
而云娘,有她一路同行,只消她向自己这样笑着,那么自己前行的步子便会更加轻快。
汤玉瀚看着云娘用爱慕、敬仰的目光看着自己,她那双黑黑的瞳仁里正有一个自己,便不觉得笑了,“我们到了吴江县城了。”
进了城,汤玉瀚便命阿虎去问戏场在哪里,原来他们昨天只是听吴江县令说有名的麒麟班前来唱戏,别的还不知道。
路边一人便告诉他们道:“是来看麒麟班的戏吧,就在关帝庙前的戏台。”
大家便按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远远就见围起来的青色幛子,宣天的锣鼓声传了出来,间或有打斗戏闹之声,青幛之外,又聚了许多的人,摆摊卖东西的都还平常,专有一干人立在幛外听声儿,又随着里面轻轻吟唱,更奇的是不远处有一株大树上跨坐了许多少年,正越过那青幛瞧到里面,不住地拍手叫好……
每有戏班子到盛泽镇时也是差不多的情景儿,看戏是要用钱的,寻常人家进项有限,多是不舍将辛苦赚来的银子拿来看戏,是以便总有想办法蹭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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