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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截太阳吊在枝丫之间,一刻落下一截儿。
直等到太阳尽数隐入地线,她才抬脚去打帐帘儿,往营帐里。
营帐里铺了一卷褥子,旁侧搁一矮腿方几,并两块黑毡坐垫,别无其他。
青菀进去的时候,净虚正在方几后的毡垫上打坐。
眯合着眼睛,与寻常无异的模样。
青菀斟了杯茶送到她身前,却不知开口说什么,便也只坐着。
默声半晌,还是净虚先开了口,她说:“你且出去吧,留我一人静心。
倘或有事,我再叫你。”
青菀掀眼皮但瞧她两眼,仍未瞧出异样。
便是她说话的姿态语气,都与平常无异。
她不知是净虚好性儿,修得一身正气,连这种事也不往心上放,还是那带她下山的人说了谎话。
眼下不可得知,但瞧着她确实无恙,只能依着她的意思自己出营帐去。
营帐外,草木深茂,那带她下山的人正在一隅空地上清点士兵山匪。
她便找了一处矮树墩子坐下,托腮瞧着那群士兵。
衣甲在朦胧的暮色里白光微闪,方正成阵,满是士气。
阵列前头站着那领头儿的,一身白衣金甲,器宇轩昂的模样。
却说在山上叫那官兵领头儿的拎上马的时候,灰帽和木簪都丢了去,青菀眼下头上束发的,是林子里折来的枝丫条。
固定一个圆髻在头顶,最是清爽简单的模样。
净虚所在的营帐她进不去,要留给净虚静修,眼下便是只能在这里呆望。
望了一阵,撑得手麻,又换另只托到腮上。
那领头的忽而转过头来,与她目光又碰上。
青菀总觉他看自己的目光带着灼热,便是这暮色搅弄得视线不清,仍是能感觉出来。
她慢慢放下手来,把脸转向一侧,错开他的目光。
下巴侧在肩处,手指抵在一起打蹭,无所事事。
正想着要做些别的什么去,旁侧忽又响起另一人的声音,与她打招呼,说:“你是六殿下带回来的那个小师父吧?”
青菀闻言抬头,看向旁侧说话人的脸。
却只一瞬,便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
青衣做衬,面容如画,眉宇间的清润拉着她跌回七年前的旧时光。
那时也有这么一张脸,在人情冷漠的深墙大院儿里,给过她一整个童年的温暖。
他是容祁,别说只过了七年,便是过七十年,她也能一眼就把他识出来。
青菀一直觉得,这一辈子都不会与容祁再相见。
然平日里也有肖想的时候,在心里细细描摹她和容祁再见时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想过在寺庙里,人海街道上,园林湖景旁,却从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野外。
营帐周侧点起了照明的火把,映着两人的脸晃起熠熠红光。
半晌,她收回目光,从树墩子上站起身来,镇定如常地回他的话,“正是贫尼,施主找我有什么事?”
容祁却还盯着她瞧,眉目紧凑。
再半刻,他竟叫出了一声,“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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