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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隆帝答应赐他尚方剑,可至今连根剑穗儿都没见着,搞不好贵人多忘事,也搞不好只是戏弄他,就像之前“榜下捉婿”
那样。
天威难测,君臣相知哪有那么容易,御书房里那个潜流暗涌、隐秘克制的拥抱,直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苏晏心底很有些沮丧,惆怅地叹口气。
又想到太子朱贺霖,近来课业日重,听说连晚上也不得闲,被拘在皇帝身边学习政务处理,再不能到处玩耍。
而他这些日子也忙,突发事故又多,确实对太子有所忽略。
他放了太子好几次鸽子,前天从御书房出来,也只去东宫稍坐片刻,便急着回府打理行装,也难怪朱贺霖气恨难平,用他以前送的皮影、鞠球之类的玩意儿砸他,放言要和他绝交,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
苏晏想起小鬼那张怒气冲冲又眼眶泛红的脸,苦笑着摇摇头,希望等自己办完差事回京,这个骄纵而又热烈的小少年能迅速成长,成为景隆帝治国理政的得力臂膀;又矛盾地希望他继续保持这份赤子纯真,别让尚且稚嫩的肩膀过早地扛起江山重担。
马儿唏咴咴打了个响鼻,踏蹄回首,仿佛在催促他动身。
苏晏摸了摸鬃毛,道:“走了走了。
反正被贬官也不是什么光彩事,还指望人家夹道欢送不成,还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吧。”
他两腿一夹马腹,策动缰绳,朝来路飞驰而去。
晨光熹微,两辆马车骨碌碌地驶出京师外城门。
苏小北赶着前头一辆,车厢里坐着他家苏大人,后一辆装着各种用具行礼,由苏小京驾车。
苏晏穿着一身宽松的雪青色道袍,懒洋洋倚在座位上,正陷入若有若无的离愁别绪。
马车忽然停住,传来苏小北的声音:“大人,前面有两排缇骑,气势汹汹挡住去路,莫不是来寻仇!”
他暗惊,眼前忽然掠过初见沈柒的一幕。
月夜石桥上,火光照亮了一队气势汹汹的缇骑,为首那人锦衣霜刀,用马鞭兀然拨起他的脸,直看进他的眼睛深处去。
其时天地间嘈杂尽褪,一眼万年。
苏晏心头火燎似的灼了一下,有些惶然地回过神,呼吸不定。
苏小北又在外头叫:“大人先别下车,小的去前面问个究竟!”
苏晏借着整理衣襟,平定心绪,推门下车,示意小北留在原地。
前方三四丈外,缇骑们见他现身,齐齐下马,抱拳见礼。
为首一人二十来岁,生得黝黑如炭,其貌不扬,抱拳道:“卑职褚渊,见过苏大人。
我等二十名兄弟,今后供大人任意差遣,鞍前马后追随,绝无贰意。”
苏晏原以为这些是沈柒派来的侍卫,匆匆扫视一圈,不见正主,又在队尾依稀看到个眼熟的,像是探子高朔,难免有些疑惑。
褚渊低声提醒:“苏大人回头,往上看。”
他依言转身,仰视城门上方,见高而宏阔的城楼上,一袭缃色身影站立在旁人撑起的伞盖下。
定睛看去,发现竟是皇帝本人,微服出了宫。
苏晏心惊肉跳,提着袍角匆匆爬上城楼台阶,跑到皇帝面前,便要行礼。
“朕微服,不必行礼,以免招人耳目。”
皇帝一手托住他的胳膊,朝后挥了挥袖,蓝喜心领神会地收起伞盖,远远退走。
“皇爷这是……”
“朕出宫透口气,欣赏这湖光山色,顺便也送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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