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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就站在大门口,立在门槛内,看着陆汐。
等到一柱柱冰凌被敲碎,又是使上带来的扫帚簸箕清扫完了冰渣子,陆汐不待老人再作挽留,便是跑了离去。
老人没有着急关上门返身回宅邸,而是缓缓地踏出了门槛,抬起头望向远方的街道,视线浑浊。
烟雨下的小镇,由近及远,自清晰到模糊,注视着冒着淅淅沥沥春雨践踏起泥水的少年,形若耄耋老朽的佝偻老人,这才在皱纹遍布的脸上寻了一处干净处,挤出一丝笑意。
老人弓着背,转身踏进宅院。
...
...
初春的雨自是不会大若夏日里的黄豆那般,但也端得出一个细而密的特点,叫人无处躲藏。
眼下冒着雨,在街头巷尾穿梭的陆汐像是怀中抱了个婴儿似的弯着腰,步履蹒跚。
此刻的他尤为的懊悔适才为何不像掌柜的匀了一把纸伞过来?
至于陆汐怀里揣着的,自然便是陆汐方才在酒肆里为齐先生备好的一壶稍好些的烧黄酒和一碟先生爱吃的杏花糕,齐先生爱吃甜食,陆汐打小趴在先生窗沿那会便尤为清楚。
实在是架不住春雨的攻势,陆汐在雨中奔波了一会便瞅见了福禄街里头那颗硕大的大槐柳,一个箭步便是钻到了树底下避一避这场春雨。
槐柳树很大。
陆汐绕着大槐柳转了约摸有个三四圈了,又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下子,算是估个大概出来,这要没个四五个大人手牵手是环抱不住这颗槐柳的。
陆汐听酒客们提起过福禄街的这颗大槐柳,说是就算比之桃花巷里余家世世代代栽种的楮树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福禄街对于陆汐来说便是算得上一个不常来的小禁地了,至于桃花巷的余家大宅里的楮树,陆汐铁定是没有见着过的,而这平日里仅仅只是远远望见过的大槐柳,陆汐便觉得槐柳大的该是三合镇向上数的扬州城里也怕是难寻,如今此刻正是蒙荫在它的庇护之下,更是不由生出一股子万般安全的感觉来。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槐柳下有一水井,井底浅浅的井水有一吊桶拎着。
平日里都是些福禄街上富贵人家的丫鬟仆从负责些打水的活计,至于清晨陆汐所见到的曹家二小姐却也是这汪井泉的常客。
便是让陆汐想破了脑袋也该是猜不出为何堂堂一个有钱人家捧在手心里的二小姐要来做这份苦力的活计?虽是近来曹家的信件是少之又少,但也不该轮到女眷忙里忙外吧?
春雨下的镇子里,多少楼台曝湿在了烟雨中,唯有一树一人一井,三三而成,善得其身。
水井前的少年缓缓解下胸口贴着的一方杏花糕和一壶新酒,绕着槐柳溜达了几圈,算是找着了一块很是干燥的青石板,铺上一方麻布,轻轻且小心地将着一酒一糕点置于麻布上,临了又是一摸贴内,掏出在内衣上的符纸,而后也是如先前般细致。
陆汐双手扶住井口。
井口地高度委实是低了点,想来本就不是让人扶着般照镜子的用处的,陆汐不得不弓下腰去,才得以站得安稳。
春雨滴答,顺着槐柳的枝桠免不了落入水井里,泛起涟漪。
陆汐似乎是铁了心要照一照自己的模样,丝毫不恼也无片刻焦躁,只是静静地等了雨歇了下去,待到涟漪缓了波动,陆汐竟然不曾在井里望到些什么,一团清澈,却是印不出少年模样。
陆汐不信邪的揉搓了一下眼眶,忽地睁眼只觉得隐隐约约间井底似乎倒影出了某个不招自己待见的同龄人。
待到陆汐想要望得更近些时,许是洒落了春雨的青石板属实是穿着草鞋的陆汐不该踏足的,少年一个滑步便是要往井里跌去。
恍惚间一双大手从陆汐身后环住了他,井里又倒影出了齐先生的模样。
.......
春雨还未曾歇息,春风也一道来添了彩头。
槐树下,一老一少对着一口井,
三杯桃李春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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