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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里抱着赴死的决心,桓越却和杨寄所料的一样,自以为勇猛,实则却是莽撞;自以为缜密,实则却是瞻顾。
一支骑兵派出来救援,马队却被熊熊的火势拦住了。
马匹毕竟是牲畜,看到火光本能的畏惧;就是马匹上那些人,闻到人肉烤熟的焦香和血液的甜腥味,也忍不住作呕。
天色暗沉沉的,少许几颗星子也毫无光泽,鬼魅般的身影排列在火阵之前,而江面已经没有了光线,船桅上挂着的数百只灯笼忽闪忽闪如红色的鬼火一般,除却在江水中映出诡异的绛红色蛇纹,也不能照见其他。
马队犯着踌躇:建邺城里到底派出来多少人?!
庾含章那个老狐狸手持兵符,若是急急调动周边的秣陵和丹徒的军伍,那么,小小历阳,城池再高大坚硬,被打下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双方试探地互相放了一阵箭,都在射程之外,也都不管,仿佛箭放完了,任务就完成了。
马队很快圈过马脑袋,乱糟糟地又离开了。
离江岸不远的历阳城,金鼓声乱蓬蓬响到二更天,城楼上火把乱晃,但增援的人一个都没出来。
建邺的人已经唯杨寄马首是瞻,过来问:“怎么办?天若亮了,我们这出鬼影戏,就唱不下去啦!”
杨寄道:“他不是先把战船从建邺开过来了吗?我看到就停在埠头上呢。
船在我们手里,往建邺方向逃跑是我们顺水,怕他个魂!
大家分拨儿,三分之一值守在岸边,三分之一上船检视,三分之一——养精蓄锐睡大头觉!”
他气定神闲分配了一下,自己第一个找了江边一块平整石头,拿斗篷裹着自己,在火苗越来越小、但暖气犹存的芦苇荡边,闭上眼睛睡觉了。
大家伙儿顿时有了主心骨,忙中竟然也带了三分胜利在望的喜悦。
其实杨寄本人并没有睡着,他闭着眼睛,琢磨下一步的路数:既然打了,庾含章和皇甫道知就不能说他临阵脱逃了,但是,如果再继续下去,天亮自己的谎就会被桓越戳破了,下一步大约还是得逃。
逃到哪里、怎么逃,才能做成沈岭所说的那种乱局呢?他又怎样才可以让自己强大起来,理直气壮地要回自己的阿圆呢?
怕手下人心慌,杨寄刻意连身子都不翻,直挺挺地躺了半夜,然后才假做惺忪地起身,责怪身旁的人:“哎呀,都五更了吧?怎么不叫我换班?”
旁人体贴地说:“杨校尉今日指挥辛苦,也该睡一会儿。
咱们这么点人,三分之一都中了桓越的埋伏而被俘了,刚刚乱战中,这些人活下来的没几个。
不过,我们其他人伤亡极少,三千人还有二千多。
而桓越带出建邺的不足五千人,估计这会儿也就是三千的样子。”
杨寄望望暗沉的晨光里远处的历阳城墙。
这座饱经战火的城市,因它是所谓的“兵家必争之地”
,给百姓带去多少苦痛。
那灰色的城墙砖,此刻和灰色的天幕融为一体,略分浓淡,在东方渐渐亮起的鱼肚白中,像一道灰色的剪影,落在水墨画般的天地间。
别人悲观的时候,他常常乐观,但此刻,大家都觉得有戏,他却独独悲观起来:“说得好简单!
人家三千,打我们两千,我们有多大胜算?再说,人家据城,我们有啥?好学壁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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