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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又喝油茶。
田文镜已经蒙了,天子亲问起居!
而且一口一个“先生”
绝不提名道姓,这真是一个骇人听闻的“师爷”
!
此时田文镜才真懂了李卫那封白话信的意味。
邬思道对自己既不倨傲又不在乎,原来后头居然有这么大背景,匣剑帷灯令人不测啊!
陡地想起,诺敏的“天下第一巡抚”
称号,顿时心乱如麻。
正想着,张廷玉缓缓说道:“邬先生不是凡品,是无双国士,请贵抚留意。
他身有残疾,不便做官,在下头做些事,荣养身子,八千两银子算是很廉的了,你的别位师爷,暗地里收项恐怕远不止这个数呢!
我为相这多年,情弊还知道些的。”
“不讲这件事了,这是饭余闲聊。”
雍正笑着取出怀表看看,已是寅正时牌,听听外头雨声似乎小了些,遂起身舒展一下身子,对田文镜道:“朕今夜就要启程,顺流到下游看看,然后就回北京。
河南这地方重要,却又贫穷,朕把他托付给你,自有朕的深意。
不但黄河要一步步料理好,更要紧的是吏治。
吏治不清,什么也谈不上,萧何定刑律三千条,还要官来办。
朕四十多岁的人了,不能指望圣祖爷那样坐六十一年天下,但在位一日,必定遵先帝遗愿,兢兢业业把这事办好,不愧于子孙后代。
只管猛做去,如今宽不得,容不得。
宽猛相济是吏治的办法。
朕不愿学朱元璋,贪官墨吏拿住就剥皮,但朕更不学赵匡胤,不肯诛杀一个大臣,弄得文恬武嬉,江山七颠八倒!”
说着便徐步出来,守在外头的高无庸一干太监连忙备雨具,却是德楞泰伏身背了雍正,一大群众簇拥着冒雨下舰。
田文镜直送到岸边,看着雍正登舟,这才知道,安徽巡抚、山东巡抚、李绂,还有范时捷都扈从在船上。
田文镜乘八人绿呢大官轿打道回到开封城天已大亮。
昨夜一场大雨来得快去得骤,潘杨湖龙亭一带水漫出岸,中间三丈余宽的夹堤只剩了一线之地,他绕道巡视一遭,街上的潦水有的地方漫过脚脖,有的地方有没膝深,家家户户都有汉子们盘了辫子打了赤膊用铜盆从门槛里向外戽水。
有几处倒塌了房屋,叫过里长询问,并未伤人,田文镜方略觉心安,正思回巡抚衙门,猛听轿前一个女人嘶声凄厉哭喊道: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
惨厉的哭叫声带着颤声和呜咽,激得昏昏欲睡的田文镜浑身一个激凌,接着便听前头衙役们怒喝:“不许拦轿!
那边就是开封府衙门,到开封府去!”
那女人似乎不肯离开,在衙役的怒喝拉扯中号啕大哭:“天杀的!
你们就这么凶!
如今的开封府没有包龙图啊……”
“住轿。”
田文镜心里一动,用脚顿一顿轿底,大轿落了下来,立时轿里便浸满了泥水。
田文镜哈腰出轿,果见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蓬头垢面,浑身泥水跪在轿前,见田文镜出来,爬跪几步连连磕头,哭叫道:“大老爷为我做主……我男人叫人冤杀在葫芦湾已经三年,凶手……也知道……整整告了三年,没人替我伸冤呐……”
她泪水滚滚淌着,说得语无伦次,悲凄哽咽不能成声。
田文镜看看周遭围上来看热闹的越来越多,皱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有状子吗?”
那女人用衣袖揩干泪水,抽咽道:“民妇晁刘氏,状子三年前已经递到开封府衙,起初准了,后来又驳了。
又告到臬台大人那儿,臬台又叫开封府衙审,凶手捉了又放,放了又捉。
可怜我寡妇,带着孩子串衙门三十顷地五千两银子都填进去了,硬着心不给我公道啊……昨儿大雨夜,一起子人又闹我家,把我的儿子也抢走了……我的娇儿呀……你在哪里?老天爷,你昨晚打哪儿响的雷,怎么就不击死那些挨千刀的呀?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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